“是么。”果心闻言冷笑不止,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。
“忠心?日月可见?”果心似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而后悠然道:“今夜可是乌云遮天,日月无光啊。看来要有一场大雷雨。说谎的人当心被雷劈!”
随着话音,果心已行至百地宗秀身前十步之内。
这是出手的最佳距离,百地宗秀暗自屏住呼吸,全神贯注准备出蓄势已久的一击,这一击他将全力以赴,必将是鬼惊神惧的一击!
像是感觉到了那行将爆的惊天一击,所有烛火都在微微颤抖。
果心像是全然感觉不到,他依旧以温和、礼貌的语气道:“说到忠心,我倒要请教,当年你中途述职后,德川家康派给你同行的那些助手究竟是怎么死的!或者说,在文禄三年十二月那几天到底生了什么!”
一言一顿,字字清晰。
百地宗秀脸色剧变,凝聚汇集,行将爆的杀气兀然乱了。果心的话触动了他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,令他固若金汤的心防终于出现第一道龟裂。
果心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对方的慌乱,他明白自己猜对了。他心、唇、眉、眼乃至整张脸,整个人都在笑!
果心不容忍被拒绝,更不容忍被轻视,于是他决定杀了百地宗秀,但在杀他前,先要来一些娱性节目。
比如毁灭他的偶像、他的憧憬、他的梦想!
摧毁一个人的精神远比夺取他的生命来得欢乐有趣!
百地宗秀眉心间泛起一根深刻的悬针纹,他停了片刻,深思熟虑的给出答案:“我回返黑木崖后,东方教主已经兵败身亡,我们随即被任我行的人伏击,他们为了助我逃出系数战死。”
“撒谎!”果心戟指如剑,以极之笃定的口吻道:“我可以确定,那几天没有任何一艘来自扶桑的船被攻击,当时日月神教的部队在忙着进攻浪人营和铲除东方不败的余党。”
“因为我当时就在黑木崖!”这句话犹如密室中炸起一道惊雷。
百地宗秀整个人被震得连退两步,他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慌,承载秘密的盒子已经被彻底从幽深的心湖中挖出,即将落锁开匣,真相大白。
果心眨眨眼,狡黠的瞳孔碧光鳞鳞:“他们其实是被你杀的对吧?然后你骗德川家康说他们是被日月神教的人杀死。”
“武士当以忠、礼、武、信、质五则自省。”果心口中啧啧不已:“残杀同僚,对自己的主公说谎,你日月可见的忠心去哪里了?”
“为什么呢,让我来想想,是为了掩盖一个事实。或者说,一个人。”
果心每说一句话,百地宗秀就后退一步,无一言辩驳。在真相面前,世间所有的谎言都是徒劳。
果心鼻尖抽动,像一条修炼千年的犬神般在空气中嗅着,而后闭目自语:“是了,就是这个味道,自恋自大。你和那个明国军官身上都有他的痕迹,他一定没死!”
果心和百地宗秀的距离近得几乎触手可及。
但双方都没出手,百地宗秀不能,果心的每一句话都如神佛降下的惊雷霹雳,轰得他神魂交错,他的气息现在如转入险滩的河流,凌乱窜急。
他脸色苍白,嘴唇颤抖,般若几乎要从指间滑落。
他整个人全乱了。
果心则不必,对他而言,真相是胜过世间一切刀剑的武器,他将杀死对方的灵魂。
“等价交换,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,黑木崖大战的真相!”
就在果心和百地宗秀“夜话谈心”的同时,伊东佑喜正率领天莲教徒重新组织城内布防。为了防止兵变,伊东佑喜并没有把加藤小五已死的消息公诸于众,而是用从他尸体上拿到的令符把城内的士兵全部调往城外驻扎,城内的防务就暂时由天莲教全面接管。
他心中清楚,只要明日竖起叛旗,和越后军前后夹击便大局底定。无论胜负如何,太政大臣都会以领地不靖的罪名勒令德川家康交出武藏国,先砍掉这老乌龟的一只膀臂。
丰臣秀吉的旨意此时就在他怀中。
当他行至三之丸的城门处,他扭头对身后随从道:“你们就留守在此,我先回去看看大师那边如何。”
随从们没有应声,只是张大嘴巴,手指着黑暗中的城门洞,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,脸色满是震骇畏怖。
伊东佑喜注意到他们怪异的神情,返身望去,瞳孔骤然收缩。
就在他眼前,两扇厚逾两尺的城门,正在一阵悠长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。
果心早已下令四门紧闭,是谁敢违命开城?莫非城外有紧急军情?
更令他惊骇的是,城门本是从里面锁着的,上好的三道粗重门闩此刻如细小的枯枝般折断。
不是冲车撞击,是被人从外面推开!
一把推开,毫不费力,举重若轻。
月色下,前有一人。
黑缎般的长招摇轻舞中衬着雪肤花貌,浓黑剑眉下是明锐的星目,七分英气更兼三分柔美。身姿高挑窈窕,衣快飘飘,高洁清雅得如同一只白鹤,几似展翅欲乘风而飞。,
来人左侧腰间别着一支长笛,右侧挂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。
伊东佑喜看得怔住了,他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。
但本能告诉他,这不应该是女人!
女人没有这么重的杀气!
尤其是那双眼睛!
酷寒的犹如万仞冰川。
仿佛要杀尽世间万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