汤姆和艾伦走了,汤姆穿着艾伦给他披在肩上保暖的毛皮。他俩一走出荆棘丛,艾伦就停住脚步,转脸对着汤姆,把他的头拉下来凑到她跟前,吻了他的嘴唇。
“我爱你,”她狂热地说,“我从看见你的那一刻起就爱上了你。我一直想找个又强壮又温柔的男人,我原以为没有这样的人。后来我遇上了你。我想要你。但我看得出来,你爱你的妻子。我的天,我多嫉妒她啊。我很为她的死难过,真的难过,因为我能看出你眼睛中的悲哀和就要滴出来的泪水,看到你那么伤心,我的心都碎了。可是如今她既然去世了,你就是我的了。”
汤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。一个如此漂亮、如此聪明又如此自食其力的女人居然会对他一见钟情,实在难以置信;而要想弄清他的感受就难上加难了。他因为失去埃格妮丝而六神无主——艾伦说得对,他有没流出的泪水,他能感到那泪水在眼眶里的分量。但他同样被对艾伦的欲望所折磨,她那炽热的肉体是多么美妙,
她的眼睛是多么金黄,她的情欲是多么毫无遮掩。埃格妮丝尸骨未寒,他就如此急切地想得到艾伦,实在让他感到是一种骇人的罪孽。
他也凝视着她,她的目光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心,她说:“什么也别说。你没必要感到羞耻。我知道你爱她。她也很清楚这一点,我看得出来。你现在依旧爱着她——你当然爱的。你也会永远爱她。”
她告诉他什么也别说,其实无论如何,他也无话可说。他被这个异乎寻常的女人惊呆了。她似乎把一切都处置得恰到好处。她看来晓得他内心的一切,这一点确实让他好受多了,仿佛他再没什么可羞愧的了。他叹了口气。
“这就好多了。”她说。她牵起他的手,他俩从山洞一起走开了。
他们在原始森林中走了足有一英里才到了大路。他们一边朝前走,汤姆一边不停地扭过脸去看身边的艾伦的面孔。他回忆起,当他第一次遇到她时,他曾经认为她还算不上美,因为她眼睛长得非同一般。此时他无法理解,他当初怎么会那么看。如今他看那双令人惊异的眼睛是她独一无二的自我的完美表现。现在她似乎绝对完美,唯一的费解之处是她怎么会和他在一起。
他们走了三四英里。汤姆仍然很疲劳,但肉汤给了他力量;尽管完全信任艾伦,他还是急于要亲眼看看婴儿。
他们已经能够穿过树林看到那修道院了
,艾伦说:“咱们别一开始就在修士们面前露面。”
汤姆莫名其妙。“为什么?”
“你弃婴,这算是谋杀。咱们从林中偷着看看那地方,瞧瞧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。”
汤姆并不认为在这种环境下,自己会卷进麻烦,但小心点总没坏处,于是他点头同意,并且随着艾伦进了矮树丛。过了一会儿,他们就隐蔽在空地的边缘。
这座修道院很小。汤姆盖过修道院,他推测这一座该是人们所谓的附属修道院,一座大型修道院的分支或外围。里面只有两座石头建筑,是一座祈祷室和一座寝室。剩下的就是木头架、泥巴墙的房子了:一间厨房、一个马厩、一座仓房和一排农业用房。这地方有一种干净、保护良好的样子,给人一种印象:修士们干的农活和做的祈祷一样多。
周围没有很多人。“大多数修士都去干活了,”艾伦说,“他们正在山顶上盖仓房呢。”她抬眼看看天,“他们会在正午时分回来吃饭。”
汤姆打量了一下空地。往右手方向,在一小群拴着的山羊的遮掩之中,他影影绰绰地看到两个身影。“瞧,”他指着说,就在他端详那两个人影时,他还看到了些别的,“那个正在坐下去的男人是个教士,而……”
“他的膝头还抱着什么。”
“咱们再靠近点。”
他们穿过树林,沿着空地的边缘,走到离山羊很近的一处地方,探出头去
。汤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,看着那个坐在方凳上的教士。他膝头上就是那婴儿,而那婴儿就是汤姆的孩子。汤姆的喉头堵住了。的的确确,婴儿真在那儿;孩子还活着。他很想要伸出双臂搂住那教士。
和教士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的修士。再仔细一看,汤姆看见那年轻人正用一块布片蘸进一桶奶里——大概是山羊奶——然后再把浸湿的那角放到婴儿的小嘴里。这倒是一个聪明的办法。
“嗯,”汤姆思索着说,“我还是进去承认我做的事,把我的儿子要回来。”
艾伦平视着他。“再想一想,汤姆,”她说,“你抱回来以后怎么办呢?”
他不大清楚她要说什么。“向修士们要些奶,”他说,“他们看得出我很穷。他们会施舍的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嗯,我希望他们会给我够他吃三天的奶,那样我就可以到温切斯特了。”
“再以后呢?”她穷追不舍,“以后你怎么喂孩子?”
“嗯,我会找工作——”
“从我上次在夏末见到你以来,你就一直都在找工作。”她说。她看来有点生汤姆的气,但他却不明所以。“你既没有钱也没有工具,”她接着说,“要是在温切斯特还没有工作,孩子会怎么样呢?”
“我不清楚。”汤姆说。她竟然这么粗暴地跟他讲话,让他感到受了伤害。“那我该怎么办——像你一样生活吗?我不会用石头打野
鸭——我是个建筑匠。”
“你可以把婴儿放在这儿。”她说。
汤姆如遭雷击。“留下他?”他说,“可是我才刚刚找到他啊!”
“你可以放心了,他不会挨饿不会受冻。在你找工作时没必要带着他。等你真找到活干的时候,你可以回到这儿来接他走。”
汤姆本能地抵触这一套想法。“我也说不上,”他说,“这些修士会怎么看我的弃婴行为呢?”
“他们已经知道你这么做了,”她不耐烦地说,“这只不过是个现在还是以后忏悔的问题。”
“修士们懂得怎么照看婴儿吗?”
“他们懂的和你一样多。”
“我怀疑。”
“他们会弄明白怎么喂养一个只会吸奶的新生婴儿的。”
汤姆这才明白她是对的。尽管他十分渴望把那个小襁褓抱在怀里,但他无法否认,那些修士比他更能照顾好婴儿。他既没有吃的,也没有钱,更没有把握找到工作。“又一次撇下他,”他伤心地说,“不过我想我只能这么办。”他在原地待着,目光越过空地望着那教士膝头的小小身影。他长着和埃格妮丝一样的黑发。汤姆打定了主意,不过他一时狠不下心走开。
这时一大群修士在空地的另一边出现了,有十五到二十个,拿着斧子和锯子,突然,汤姆和艾伦有被发现的危险。他们又钻进矮树丛中。这时汤姆再也看不见那婴儿了。
他俩穿过灌木丛爬开。他们上了
大路后就拔腿飞跑。他们手拉手跑了三四百码远;这时汤姆累垮了。不过,他们总算到达了安全地带。他们离开大路,找到一块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休息下来。
他们坐在一处多草的岸上,斑斑点点的阳光洒满了那里。汤姆看着艾伦:她仰卧在地上,喘着气,两颊润红,嘴唇弯弯向他微笑。她的斗篷在领口处敞开着,露出了她的喉咙和一只隆起的乳房。突然间,他感到抑制不住,想再看看她赤裸的胴体,他的欲望大大胜过了他的罪恶感。他俯身下去吻她,然后迟疑了一下,因为她看上去那么可爱。他开口说话,完全是事先没想好的,他被自己的话惊住了。“艾伦,”他说,“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