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绫锦材质的圣旨,在掌心出咯吱咯吱的声响。
有那么一刻,他甚至生出了些许埋怨——那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?
这个时间,他应该带上后宫的宠妃佳丽们,一同去南方的行宫“避冬”才对。
可如今,温暖如春的南方他不去,膏粱锦绣的皇宫他不待。
究竟为什么,非要来这战火纷飞的晖城!
宗策低头,目光落在随身的佩刀之上。
铿锵一声,他用拇指顶开刀鞘,推开房门,大步走进了屋内。
寂静卧房内。
一身雪白亵衣的青年趴在床上,脸朝下,青丝披散,睡得正香。
枕头很硬,挤出了腮边一团。
脸颊上还有一片可疑的亮晶晶水痕。
甚至他还当着宗策的面,喉咙里咕哝了两句不知是什么的胡话,然后抓着身下的被子,自在地打起了悠扬的小鼾。
宗策了解人在戒备时入睡的模样。
那是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,都会全身肌肉紧绷、瞬间睁开双眼的极限状态。
而此时此刻呈现在他面前的,是一个人全然放松的表现。
他在床边停下脚步。
垂着头,沉默地注视着殷祝。
高大阴影投在青年那张苍白病恹的面孔上,犹如沉沉乌云笼罩,肃杀气氛一触即。
宗策的拇指力,一点点将刀鞘推上去。
苏成德告诫的话语,和前世同袍们的一声声遗言回荡在耳畔。
恍惚间,视野又再度被纷飞大雪遮蔽。
他孤身站在无人庙宇前,身前身后延展出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。
是相信那虚无缥缈的神佛庇佑,继续等待前世一生都没等来的天理报应,还是转身下山,走上那条由他自己掌握的命运长阶?
一切只取决于他的一念之差。
不知过了多久,宗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。
他归刀入鞘,捏了捏胀痛的山根,转身背靠着床沿,撑着双膝,盘膝坐下。
那双十几个时辰未曾阖眼、如今已满是血丝的漆黑眼眸,静静注视着右手虎口的掌心处,丝毫没有困意。
他的手很稳。
即使这只手受过伤,折过骨头,甚至被人用鞋跟踩在泥里反复碾压,五指尽数断裂。
但只要还能握住刀,动作就不会有任何凝滞迟钝。
因为他从不惧怕敌人带给他的任何疼痛。
可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