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省鹤岗市,一是因为这里曾经是日本人在此开设煤矿,应该有一些设施可以直接使用;二是因为这里更加向北,距佳木斯还有70公里左右,相对更加安全一些。
按照李延禄、张闻天的建议,舒群和大家商量,既然已经走到这里,就再克服一些困难,搬到相对更安全的地方。
这时候,有一些人已经开始掉队了,他们觉得这样一路跑不是办法,没有希望。留下大家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快有一个稳定的“家”。舒群等人决定,由懂电影拍摄的袁牧之带领田方和张辛实先打头阵,到兴山看看,如果条件确实比佳木斯好,就立即过去,如果条件与佳木斯差不了太多,就动手在佳木斯新建厂房。
然而,上路不久,袁牧之等人就被松花江挡住了,江上的桥在战争中被炸断,要想到兴山去,必须寻找新路。
辗转到达兴山时,已经是5月底了。
虽然兴山也是满目疮痍,但这里矿务局的房子还是比较完整的,而且让袁牧之等人眼睛一亮的是,矿务局的边上有一所小学校,院子很大,小学校的不远处竟然还建有一座电影院,附近还有以前日本人住过的若干小平房。
小学校房子的屋顶尽管已经在战争中被炸掉,小平房中也有不少已经毁坏,但只要经过简单修缮,很快就能住进去、用起来。一直因找不到合适地方做电影厂的袁牧之,嘴角终于露
出了微笑。他和田方找到这里的负责人,出示了相关证件,希望能把这块地方交给东北电影公司使用。这位负责人没有任何犹豫:“空着也是空着,你们用吧!”
感谢东北四通八达的火车轨道,停在佳木斯的火车得以继续它的“征程”。走到断桥附近时,火车无法继续通行了,舒群、袁牧之就带着大家把器材“先从火车上拆卸下来,然后肩扛手抬装到一个大木船上,运到对岸,再装上火车,运到鹤岗站。这样,全部电影器材被完好无损地运到了兴山”#pageNote#31。“经过一路艰辛,于6月1日顺利到达兴山市。……东北局宣传部对东北电影公司出色地完成后迁任务,不仅所有机器设备未受任何损失,而且动员了很多职工一同迁来,表示非常满意。”#pageNote#32
当然,电影器材还不能马上从火车上卸下来,因为他们还要划定各个不同的生产区域,还要挖土、和泥、盖房子。但停留在铁轨上的“电影厂”可以充满想象地等待了,因为一路之上,它早已经被这些电影人的激情所感染,早已经被这些“土八路”的执着所打动,从而懂得了生命存在的价值,期待着它精彩的样子。
要感谢这几列火车19天在铁轨上的奔跑,它们轰隆隆的脚步声惊醒了东北大地,那肥沃的黑土已经被犁开,等着这些人即将开始文化播种。
从大兴安岭北侧的雄鸡场山蜿蜒流
淌出一条美丽的河流,名字叫额尔古纳河;在蒙古国境内的肯特山麓也叮叮咚咚地奔跑着一条漂亮的河流,名字叫石勒喀河。这两条河流是黑龙江的南源和北源,它们汇合之后,又不断吸收各条江河之水,以不可阻挡的滚滚东流的浩瀚气魄,穿越蒙古国、中国和俄罗斯,长达4000多公里,成为亚洲的大河之一。
而源头在长白山天池的松花江,女真语名字为“松阿察里乌拉”,意为“天河”,则先向西奔跑数百公里后又折返向东向北,全长近2000公里,成为中国北方的著名大河。
就在黑龙江水一路前行,奔跑到黑龙江省同江县的三江口时,遇到了曲折前来的“天河”。松花江在此处归入黑龙江,完成了大兴安岭雄鸡场山、肯特山与长白山的一次独特对话。水,成了山的使者,它们拥抱、旋转、放歌,然后继续向前,进入俄罗斯境内,在尼古拉耶夫斯克附近注入鄂霍次克海的鞑靼海峡。
在两江汇合之前,北距黑龙江七八十公里、南离松花江六七十公里、西面不远就是小兴安岭的一个中间地带,坐落着当年的兴山。
兴山,向北过了黑龙江就是俄罗斯的国土,向南过了松花江则是佳木斯市,西面则与伊春为邻。只是,今天这里已经名为鹤岗,是黑龙江省的一个地级市,兴山则变成了这个市的一个区。
1946年6月,
作为此次电影“远征”的终点——兴山,这个亘古荒蛮之地,被文化氛围所笼罩,被乐观主义精神所感染。在黑龙江、松花江两条北方的大江靠得最近的地方,电影人一拨接一拨地前来,他们热火朝天地准备建设一个奇迹,而这是他们积蓄多年的人生大梦。
东影北迁兴山后选定的厂址
6月,是东北生机复苏的季节,脚下踩的是解除冰冻不久的柔软的泥土,泥土中所孕育的生命正喷薄而出;空中吹的是温暖的风,像魔术师的手,拂过之后,近处的田野,远处的山峦,一片绿色;天上洒下来哺育万物的和煦的阳光,让大地得到无穷的滋养。
踩着泥土,伴着春风,迎着阳光,舒群、袁牧之、田方等人制定了详细的建厂方案,然后,扛着铁锨等工具,投入到火热的劳动中。
电影厂要有技术车间。他们把那所日本人建起来的小学校规划为技术车间,包括洗印间、编辑室、动画摄影室以及办公室等。此前,这里被苏联军队用作马棚,因为小学校的所有房间都只剩下了墙壁,没有屋顶。
在兴山的废墟上创家立业
搬入新的家园
电影厂要有摄影棚。他们选中了那所电影院,尽管此时这所电影院并没有真正完工。
人们需要住宿。他们将日本人开矿时给矿工用的宿舍作为未来的家,虽然这些宿舍已经破烂不堪、废弃多时。没关系,他们不仅有
能够生出艺术之花的双手,也有能够和泥、砌砖的双手,在建设新家园的工地上,他们挥汗如雨。更令他们感到兴奋的是,一个年轻人竟然在附近的山洞里找到了日本人埋藏的水泥!而在几十里之外,他们还发现了大量可以使用的砖瓦、木料。
修建中的东影正门
“在当时拍摄的纪录片里,我们看到在这支劳动大军中,有一位身材魁梧、面孔黝黑、脸上满是皱纹的中年人,他像一名淳朴的庄稼汉,活跃在人们的中间。抬木板,背水泥,传砖头,卸河沙,哪里有重活他就出现在哪里。他就是创建东影的带头人——东影的第一任厂长舒群同志。在建厂的劳动中,那是看不出职务、分不清工种的。”#pageNote#33
舒群厂长(扛木料者)参加新厂房的建设
为了尽快建成电影厂职工自己的住房,除不断修缮原有的住房外,舒群、张辛实、袁牧之等人还协调来大量木板和木头,每户木板20块、木头10根,还有若干建房需要的材料。对于日本员工,在舒群的倡议下,还给他们的家里安上了铁做的洗澡盆,对于当时的兴山来说,这是极为特殊的照顾了。
人们的住处解决了,电影制作的生产及洗印车间也完备了,直到此时,人们才怀着激动的心情把从长春运来的电影设备、器材从火车上卸下来,然后分门别类,拆包安装。电影厂终于可以再一次正常
运转了。“经过全体人员的艰苦努力,在这片荒凉的山坡上,奇迹般地建成了一座规模虽不大、设备却完整的电影制片厂。”“不久,兴山又搬来了白求恩医科大学,当时校名为兴山医大。接着,机械厂也落户兴山。矿务局、东影公司、医大、机械厂,兴山‘四大家族’聚集一堂,好不热闹。”#pageNote#34
东影公司年轻的母亲们与孩子们。今天我们仍能辨认出当年风华正茂的于蓝、凌元、欧阳儒秋、杜粹远、侯波、任颖
就在此时,东北电影公司的领导们发现,中国人的小孩子到了入学的年龄。同时到兴山的日本技术人员家庭中,有20多个日本家庭的孩子也到了入学的年龄,但没有他们可以上的学校。中国大地上的解放战争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,谁都不知道这些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日本,而日本的技术人员又非常关心孩子的入学问题。怎么办?公司领导班子决定,专门辟出一间屋子,按照教室的规格进行修整,然后购置新的桌椅板凳,在墙上安上黑板,让日本人自己选出一个有知识的人做教师,成立“东影日本人小学校”。
“已经好久没有上学的孩子们,看到小学校的校牌子挂起来的时候,都异常欣喜。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学生都坐在榻榻米上,在同一个教室上课,如同在日本的偏僻山村小学校里一样。”#pageNote#35